※原着向
※萧景琰视角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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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是否已在查询当年赤焰案是如何被冤？先生已经知道那教书先生的死因，才让我今日带夏冬到天牢里，让她从主谋谢玉口中听到最直接的真相？」

萧景琰放下手中的烛芯剪，直直地看向梅长苏问道。

也因为看得专注，萧景琰在梅长苏低眉移开视线前，捕捉到了对方眼神中一瞬的讶异。随着听见梅长苏宛如无事地说道：「殿下太看得起苏某。今日谢玉所说，也让苏某感到震惊。」

见着梅长苏移开视线，一副明显心虚的模样，萧景琰有预感这人接下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可相信。

一个被隐藏多年，一个导致七万人蒙冤、一代明王陨落、进而血染朝堂的真相。听过后的震惊如果表现得这般冷静，那萧景琰就该要怀疑这人的血是否也是冷的？

虽然梅长苏确实总给人一种沉着冷漠的感觉，但萧景琰亲眼见过梅长苏暖心的一面。见过他疼爱身边的小护卫，惋着萧景睿的矛盾身世，对待庭生也是倾囊相授。

反而是他自己，因为对方的「谋士」身份，一直对梅长苏不甚待见。

一阵沉默，梅长苏似乎是感到不自在地抬眼回看，撞上萧景琰不曾移开的视线，明显一楞后才见他开口：「聂峰遇害的旧事已事隔多年，如今局势大变，追查早就毫无意义。而且我们确定了夏江并无意涉及党争，他与夏冬之间也有了嫌隙，若是为了此事去树立一个强敌，智者不为…」

梅长苏冷淡的态度，又将这残酷的真相归为「旧事」、「毫无意义」，一字一句都踩在萧景琰心中的那根刺上。

然而萧景琰在看见梅长苏说话时，刻意移开的视线。心中的疑惑瞬时将窜起的怒意给压下。

「为何先生会问聂峰是谁？」

「什么？」梅长苏移回视线，对萧景琰这突如其来的疑问感到意外。

「今日谢玉提到那位教书先生仿冒聂峰笔迹时，你反问了一句，聂峰是谁。」梅长苏正要张口圆说，萧景琰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先生前来京城以谋士身份助我上位，悬镜司夏冬的亡夫聂峰是何人，先生不应该不知道。那样询问，反倒像是在刻意让谢玉更清楚地说出聂峰身分给身在隔壁房间的夏冬。」

因为被萧景琰直直盯着，为了掩饰心虚，梅长苏不敢移开视线。但脑中早开始打转着要如何解释，便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再次习惯性地搓揉起袖口。

手指的动作牵引着只有萧景琰看得见的红线，他快速地朝下瞄了一眼，心道自己的问话成功引起了梅长苏的动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整件事他所想到的疑点全部提出。

「先生让我带夏冬前去天牢，本意是让她在听到夏江有参与党争之疑，让他们师徒之间产生闲系。但若不是有谢玉说出来的当年真相，夏冬与夏江充其量不过就是有些猜疑，尚不至于严重到师徒失和。这样的不重不痒、不确定性又高的安排，不像是先生的麒麟手段…」萧景琰顿了一下，眼眸下垂握紧了拳头，再次抬头时，眼中多了一丝期盼：「我能想到的解释，那就是先生是知晓赤焰的真相的…」

或许是萧景琰眼中的情绪感染，梅长苏一时不忍，本该否定对方的话语在喉间滚动着，怎么也说不出口。

察觉到梅长苏的犹豫，萧景琰觉得或许是自己的态度太过咄咄逼人，试着放缓语气：「先生不须顾虑太多。既然先生赌我心性，应该知道我对赤焰案的态度向来为何。父王不愿提起的事，不代表就该被埋没真相。不瞒先生，我追求上位，其最大的原因是为得自己的私心，为洗雪当年赤焰冤情，为祁王兄正名。」

萧景琰说得诚恳，却不知道此刻他的这一番话，让梅长苏刻意隐藏在冷漠态度下的心变得沸腾。

梅长苏是知道萧景琰这十二年来一直对赤焰冤案耿耿于怀，从来不肯低头承认那个公诸于世的判决，导致他被梁帝冷落多年。

只是自入京后，两人时常相处并讨论朝堂政务，梅长苏却从未听过对方提起任何想为赤焰翻案的只字片语。

即便梅长苏对萧景琰深信不疑，仍然不能让曾经被萧梁皇室伤害过的赤焰旧部对萧景琰释怀，甚至怀疑萧皇七子是否会真心洗刷当年冤案。

今夜萧景琰的一字一语无疑给梅长苏打下一剂强心的药。

守在门外的黎纲与甄平也听见了吧。

梅长苏敛下眼眸，随又抬起对上萧景琰的视线。萧景琰稍稍一楞，突然觉得眼前的梅长苏一扫方才的憔悴，那双桃花眼眸变得灵动有光。

随着问话道出，梅长苏的语气还是温淡，却是散发出一种不容动摇的气场。

萧景琰知道梅长苏所提的三个问题用意何在。其中凶险利弊他再清楚不过，每一步后头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然而萧景琰等待这个机会等得太久了。如今梅长苏是他在黑暗中直冲猛撞下，意外照射下来的一盏光亮。回应梅长苏的三句「我知道」，一次比一次更加地坚定有力。说完，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急燥。

「既然殿下都知道，还是一定要查？」

「要查。」萧景琰回答地豪无迟疑。「我必须知道他们是如何含冤屈死的，这样将来我得了皇位，才能一一为他们洗雪。」

说完，萧景琰发现梅长苏只是盯着他看，抿着下唇沈默不语。

萧景琰以为梅长苏还在犹豫，但他能理解。毕竟这身后的万劫深渊，只要一人走错，连带的不知会是多少人的性命。若是换作梅长苏的立场，萧景琰也不能保证他自己会首肯。

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道光从眼前消失。

萧景琰站起身后，走到梅长苏身侧。抬起双臂弯身长揖：「今日能得知当年一部分真相，都要托先生之计。先生如此大才，景琰有幸得之。」

梅长苏被萧景琰突然的动作吓得从地上起身，慌忙地伸出手制止萧景琰意图继续下沉的身姿：「殿下万万不可，苏某受不得如此大礼。」

回应梅长苏的却是一只厚实的手，萧景琰下意识地覆上手臂上的支撑，一边站直身躯。

突然的温暖让梅长苏很快地收回双手，此举有些失礼，但让萧景琰更在意的是那短暂碰触到的冰凉，合着先前的观察，突然产生了对眼前人的怜惜的情感。

还有⋯⋯担忧。

这想法突然让萧景琰感到呼吸一滞，旋又觉得此想法来得莫名。他沉了沉心绪，继续道：「今日谢玉所说的，不过是一个开端。后面是怎么一步一步到那般结局的，我若不查个清楚明白，只怕从此寝食难安。我素知先生思虑缜密，望先生为我筹谋，继续助我洗雪当年冤情。」

萧景琰说完，梅长苏看着他沉默片刻。就在萧景琰要继续开口时，梅长苏早了一步，以领命之姿，于萧景琰面前跪身：「苏某既奉殿下为主，殿下所命必定遵从。自今日起，苏某必将竭尽全力，为殿下查明真相。」

梅长苏说完，倾身施礼，将无法抑制的表情藏在大袖之后。此举有些超出礼节，但萧景琰因为激动的情绪，没能发现其中疑点。

「多谢先生。」萧景琰伸手虚扶梅长苏的臂膀，突然发现绕在两人尾指的红线，竟然在不知何时，相连了起来。

萧景琰有些讶异，明明片刻前这条红线还是远远延伸。

是因为他不再对梅长苏有所成见？

那么，梅长苏又是怎么看待他的？

今夜萧景琰把自己的目的坦承相告，梅长苏对他却还是云里雾里一般。为何入京？为何择他为主？为何会先于他查寻赤焰真相？又为何与他有红线之缘？

太多太多的疑问困在萧景琰的肚里，却不敢轻易询问。他莫名地害怕梅长苏再次摆出那副冷漠的态度，拒他于千里。

萧景琰收敛起心神，按着近些日子的习惯，与梅长苏一些朝中的政务以及自己与那些梅长苏介绍的良臣交流的心得。

过去萧景琰远在边疆不碰朝政，对于民政治理上不甚熟悉，虽与那些良臣交流大有进益，却还是有不得要领的时候。但是常常因为梅长苏小小的提醒，他却能豁然贯通。

像是很清楚知道他的症结点是什么。

军政上也是，有些他无法明确表示出来的理念，梅长苏却总能跟的上他的思路，想法更是常常不谋而合。

这给萧景琰一种非常熟习与怀念的感觉。

他低头看了一下两人相连的红线，又看着尾指上的两圈细绳。突然一个想法闪过。

「先生，是否曾经参军过？」

梅长苏明显一怔，垂下眸给自己添了一杯茶：「苏某是有过想要参军报国的念头，奈何从小身体虚弱……」

一抹苦笑随着话语出现在梅长苏脸上，萧景琰见状连忙歉道：「抱歉、我并非有意要揭先生的痛处。」

「无妨。苏某想过的念头多的呢。」梅长苏摇了摇头，并给予一个不在意的微笑。「只是为何殿下会有此问？」

萧景琰顿了一下，他在猜想尾指上的两圈红线，是否代表着他与梅长苏有过两次缘份。一次是现在，一次或许是在某个自己没能想起来得过去。如果他很早之前就与梅长苏认识的话，尾纸上的红线顺序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只是，像梅长苏如此风华之人，理应是不易忽略的。

但若是在最低落的那段时间，那段萧景琰愤恨着世界不公，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将自己封闭的那段时间。如果是那个时候，到是有可能。

萧景琰细想那段他漠视一切的日子，几乎都是在军营沙场上度过。那么两人要能够结缘，那梅长苏参军的机会就很大。

只是，萧景琰想起自己在第一次与梅长苏见面时就询问过对方身份，这时再突然询问是否曾经认识，不免显得尴尬失礼。

实话实说，更是难以让人相信。

思绪在他脑中转了一圈，突然想起方才与梅长苏说起的马政：「觉得先生对军需之事很是熟悉，先生虽出生江湖，但说起军事政务，倒像是打过仗的。」

萧景琰突然觉得梅长苏此人与他实在合拍，说着不禁露出笑意。但梅长苏却是心中一紧，暗暗懊恼自己有些忘情。

但是他很快调整好心中慌乱，故作不在意地一笑：「殿下说笑。苏某这点才能怎么跟真的上过沙场的将士们比。只不过是江左盟内会常常收些退役的士兵，让苏某多了些与江湖人士不一样的观点。不过这方面苏某学得杂七杂八的，不成体统。有些话只怕是让殿下见笑了。」

梅长苏刻意带了些打趣的语气回应，但萧景琰却回得认真：「先生的见解甚是精辟，令人佩服。只是听闻便能如此融会贯通，先生之才不可量之……」

这时萧景琰像是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又有些犹豫地说道：「有件事，还望先生诚实回答……」

「江左盟所收的士兵……是否为赤焰军人？」

梅长苏还在因自己的说词成功瞒住萧景琰而松了一口气，突然又听到对方这句问话，心中一紧，却又不知萧景琰为何有这样的猜测，不敢贸然回话。

 见着梅长苏面露谨慎，萧景琰又补充解释：「琅琊相较于金陵更近梅岭。实不相瞒，先生有时的见解，有种熟悉感……之前我一直以为只是凑巧，但如果江左盟收留着赤焰军的生存者，就能说得通了。」

梅长苏有些意外萧景琰能将两者联想一起，也怪着自己的疏忽，在与对方的交谈间，过于忘情而透露了过多的讯息。

梅长苏将手拢入袖内，顿了片刻才垂眸应道：「……殿下猜得没错。江左盟内确实有几名十二年前从那场战火逃出来得士兵。」

听见梅长苏承认，萧景琰激动地坐起身子：「有多少人？可有我认识的？有…赤羽营的人吗？」

最后一个问话，引得梅长苏抬起头。对上那双尽显急迫的双眼，心中一阵酸涩。他移开双眼不敢再看，就怕控制不了心中那份日积月累的委屈。

梅长苏轻轻摇头：「殿下恕罪。那些投奔入江左盟的赤焰军人，对于那时的事，都不太愿意提起。苏某也不清楚他们当年在军中的位皆是否有机会接触殿下。」

光是这样的回答，萧景琰便已有些失落，也没注意到梅长苏刻意略过的赤羽营。

「这次进京风险难测，在下没有让他们同行。赤焰一案，影响的不仅是祁王与林府，同时也让这些底层士兵名声受损，有家归不得。而拍案这一切的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是他们曾经誓死从命的皇族。就算是曾与林家交好的殿下您，恐怕也不被待见。」

「苏某知道殿下想弄明白当年梅岭上发生的事，但这些对赤焰士兵来说……恐怕也是一场恶梦。苏某答应殿下查明真相，定不会失信。还请殿下也答应苏某，不要试着去接触江左盟内的赤焰军人。」梅长苏最后一句是抬手作揖，请拖的语气慎重道出。

片刻沉默，萧景琰最终妥协：「我明白先生的意思。我答应你，不会去打扰他们。」说着他也向梅长苏一揖：「先生会调查当年真相，为得也是他们吧？先生义举，景琰在此替好友向先生道谢。」

不知怎么的，梅长苏觉得无形的疲惫感袭来。天牢套话已是身心俱疲，今夜的萧景琰更是比他认识的还要来得敏锐。梅长苏脑疼地实在是不想再找理由圆谎，便点了点头。

见梅长苏没有应答，萧景琰抬首。察觉梅长苏面容疲倦，双眸下垂使得眼下的青影显深。他看向桌案上的烛灯，那蠋蕊几乎全黑，底部的灯油也所剩无几。

 「不知时间已晚，还叨扰了这么长时间，耽误先生休息。」萧景琰起身，阻止了梅长苏也要起身的动作。道了一句：「来日再来向先生请教。」便往密道入口离去。

然而，这句「来日」的实践，却是三十多日后。

只因当晚，二十七道钟声传遍在金陵夜黑人静的天空中。

-T.B.C.-

 

聽說今天是榜一開播六週年！雖然沒能參加到最開始的盛況～但還是很慶幸自己能認識並喜歡上這部這麼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