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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无绝对结印与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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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金陵特别寒冷,早在九月底就下起雪。到了十月,已似过往隆冬的气温,街道边还堆着连日降下的层层积雪。
即便在如此冷冽的天气里,身为武将的萧景琰仍是骑马走在金陵城官家聚集的街道上,与他同行的还有一辆与众多达官贵人的座车相比显得低调很多的马车。
马车来到一处街角,萧景琰低身向车内的人一礼,车夫轻甩了一下缰绳,带着马车继续前走。直到车影消失在街道底端,萧景琰才回首与身后的亲兵示意,往另一方的岔路离去。
回至靖王府,萧景琰快步走至起居的庭院,见到梅长苏正立于书房内,身上也是穿着整齐的外出服饰。
「要出门?」萧景琰见状走上前询问。
梅长苏摇摇头:「刚从苏宅回来,是你让我经过密道时要着毛裘。这件事黎纲只肯听你的。」
现在的身子虽然火寒毒不再,但底子确实是比当年的『林殊』要弱了些。萧景琰担心的理由他能理解,但是为何他的部下还是如上一世那般如此地小心翼翼?难道认为坤泽就是柔弱不堪吗?
但是黎纲甄平他们是出于关心,自己前几日也确实有昏厥过去的不良纪录,此时的梅长苏也只能无奈地生着闷气。
看着梅长苏故意赌气的表情,萧景琰笑了笑,接替他解开胸口绑绳的动作,并将自己身上与梅长苏身上的毛裘递给将火盆端入的黎纲。
两人走至榻上席地而坐,萧景琰摊开身旁的一席毛毯,盖在梅长苏的腿上,随又接过黎纲递上来的汤婆子放入梅长苏手中,自己的手则握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搓着。
「今日下朝后我去后宫见母妃,莅阳姑母也在那处。」
手心手背的温暖让梅长苏心神舒展,听了萧景琰的话也不意外:「姨母是特意去找你的?」
萧景琰点头:「莅阳姑母希望我能让她与谢玉见上一面。」
「谢玉的判决已定,姨母身为长公主,陛下是不会准许她与谢玉会面。」梅长苏垂下眼帘,「如今献王即将贬黜,谢玉入狱与誉王夺权有关,其余皇子皆无足够的权力,唯有你可能助她。」
这事在他们计画让谢玉垮台时,就已经大致推演过。谢玉残害朝廷命官的事在卓鼎风的刻意透露下,以及天泉山庄那里搜集来的指令书信佐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就算有献王求情,没有死罪也难逃流放。
而莅阳长公主会念在多年夫妻之情上,送谢玉一程。
那么他们所要做的就与上一世一样,让谢玉在众目之下写下罪书,并交由莅阳长公主保管至翻案那一刻。
可是献王非乾阳的秘密曝光,萧选为了自己的面子,打算以谢玉的罪行来掩盖献王被贬黜的真相。这个变化也让他们原先的计画必须有所更改。
「我打算今夜去一趟天牢,让谢玉在与姑母见面时亲手写下罪书。就算没有众人见证,但他的亲笔字迹与血印仍有说服力。」
梅长苏却沉吟:「此事怕是要延至明日,因为冬姐进城了。」
「冬姐进城?」萧景琰疑惑了一阵才反应过来,「难道…」
「夏江也回京城了。」梅长苏点头,「大约是听闻谢玉被关押,所以特意赶回来的吧。」
这些年虽然不时有夏江的消息,却无一条是他透过璇玑公主留下的情报网取得的。夏江与璇玑公主的联系仿佛在赤焰案之后就硬生生切断,不再联系。所以他一直无法确切得知夏江的所在,亦无法事先去做提防。
好在夏江除去了对他威胁最大的祁王后,也无其他动作。除了行使悬镜使的工作,就是不知在何处闭关练功。
然而今日夏冬与聂峰一同来至苏宅,并告知他夏江与她及其他悬镜使联系,即将归京。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透过夏冬去查找夏江——当初急着寻找夏冬只为让他们俩夫妻团聚。
当夏冬见到梅长苏楞神的表情,还笑话他了几句,说他总是这样把他人优先于自己前面。随着也道:「不过这些年我的行动让他也对我有疑心,他的许多行踪夏春师兄会比较清楚。你当时若询问我,也未必能帮上忙。」
「夏江在怀疑冬姐?」这点让梅长苏很意外。
只见夏冬嘴角一抹冷笑:「怀疑我知道谢玉带回来的尸首并非峰哥。」
「冬姐妳是知道的?」这话到是让梅长苏惊讶,随后才回想起来这一世的夏冬与自己记忆中的差异:「所以这些年你才在各处查案,尤其是北方。」
夏冬与身旁的聂峰双手紧扣,抬首望着自己的夫婿:「谢玉带回的那半副尸首虽然特意染上了峰哥的气味,我还是感觉出了差异。只是每当我搜寻到一丝迹象而前去探查,那个人总能早我一步将之掐灭。我才更清楚明白这一切都是他所主导的阴谋。」
随着她更冷道:「若是我能早些发现,赤焰案或许就不会发生…」
「啊啊。」聂峰感受到妻子心中的愤恨出声安慰。
梅长苏见状也是接话:「聂大哥说得没错,那件事错不在冬姐。你从小师承夏江,敬他如父,自然对他不疑。收到他们伪造的书信当下,想必冬姐你也是心急如焚,忽略了许多细节也是无可奈何。」
「我知道事情至今于事无补。」夏冬轻叹,「这次回京城除了告知你夏江的消息,另外也会在京城内待一阵子,至少到年初五。若是有事要帮忙,你尽管说。」
「好。」梅长苏含首兴然接应。
随后夏冬因仍需回朝述职无法久留,先告辞离开,聂峰则因不方便跟随进入悬镜司而留宿苏宅。
「要难为冬姐与聂大哥分隔两地。」回忆完稍早的会面,梅长苏感叹说着。他依偎在萧景琰怀中让人抱着,萧景琰的体温比身上的毛毯与脚边的火盆还来得暖活,蹭了两下才意识到说话前两人还不是这样的姿势。
梅长苏有些脸红地坐立直身,瞪了一眼笑得温柔的萧景琰才正色说道:「总之,夏江回京必会找机会与谢玉会面,冬姐说了会帮我注意夏江的行动。」
如梅长苏所料,当晚蒙挚就带来消息说夏江归京后立刻晋见萧选,并找了机会问起了谢玉的案子,还毛遂自荐说能比刑部查得清楚,为陛下解劳。他的说词自然是被萧选给拒绝,更表示处决已经昭告,这案子可以了结。
夏江知道谢玉是在替献王办事,直觉此事与献王被贬有绝对关系。奈何起因发生于后宫,昭仁宫内知情的人都已经被萧选『封口』。献王府更是管制森严,无人敢随意靠近。以至于夏江进京后,动用自己的人手所查询到的也与外面传言的相差不多。
隔日,萧景琰与梅长苏坐车来至天牢,与已经在里等待的夏冬会合。夏冬以职务之便带着两人往女牢走去。
「夏江在一刻钟前去了谢玉的牢房,若是我们靠近,容易被他发现。好在上楼层的女牢夏江并不熟悉,我已经在谢玉的牢房顶上做了手脚,可以清楚听到他们的谈话。」
说话间,夏冬已带着他们进入一间无人的牢房,先动作示意他们放轻脚步后,才轻轻挪开牢房角落的稻草,瞬时能从一处隙缝看到夏江与谢玉的身影以及听见他们俩的对谈。
然而夏江与谢玉之间并无太多话语交谈,当两人的身影出现,在场的三人只听到夏江蹲在谢玉身前低声说道:「你咬紧牙关,我保你不死。」
这句话让女牢内的三人先是一楞,夏江就算再深得萧选的心,也不可能改变那份已经公告的昭书。但是三人对夏江也有一定理解,很快就明白过来为何他能说得如此信誓旦旦,因为夏江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救谢玉的意思。他前来天牢面见谢玉,只是想要确保谢玉能够死守两人的秘密。
所以他欺骗在狱中资讯不流通的谢玉能够保他,给他一线希望,告诉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夏江与谢玉达成了共识,夏江也无意久留于这个阴冷的环境,迈开步子离开了天牢。夏冬将稻草铺回原状,又带着俩人往下层走去。
或许是得到一线生存的希望,当萧梅两人走进谢玉所在的牢房时,人是闭着双眼。虽然打坐在脏乱的稻草中,神态却是轻松,还能有些说笑似的开口:「夏首尊去而复返,是有何事?」
「本王并非夏江。」萧景琰沉声开口,夏江与谢玉密会已让他感到不悦,此时看到谢玉此状态更是气愤,一旁的梅长苏神色也是凌厉。
谢玉闻声,惊愕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人。那一瞬间他很是不解为何这两个与他无关系之人会到此处,甚至对他产生出恨意。
梅长苏快一些冷静下来,伸手拉了拉萧景琰后,先行对谢玉说道:「谢侯爷,别来无恙。」
谢玉眯着眼看向眼前的梅长苏面露疑惑,他与梅长苏只曾在宫里的宴会有过数面之缘,连话都没说上过一句。
见着谢玉一脸迷惑,梅长苏上前一步开口:「侯爷不必再猜,我与靖王殿下来此,就是来为你解惑你是如何走到如今这一步的。若要我说卓庄主并非失手被捕,而是故意被擒,侯爷你信吗?」
闻言,谢玉睁大着双眼抬头看着萧景琰与梅长苏。仅仅这一句话就让谢玉几乎明白,他并非败在卓鼎风的失手,也不是败在誉王的落井下石,而是败在一个他连预防都没有想到要预防之人。
「不可能,卓兄他没理由害我,我与他是…景睿是…」本还不愿意相信梅长苏话语的谢玉,喃喃自语下也意识到了答案。
「侯爷猜想得不错,景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你利用他的身世操弄着卓家。」
听着梅长苏冷冷的语调,谢玉想起了这一年多间萧景睿态度上的改变,原以为孩子是因为出门闯荡了一圈变得稳重少言,却不知是真相让萧景睿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然而谢玉却以为萧景睿的『背叛』是梅长苏一手的操弄,他抬头朝萧景琰冷笑道:「真不知靖王殿下找了这么一个好辅佐,这么多年本侯都没发现您也是如此有野心。这次是我大意栽在你们手里,但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谢玉嘲讽地笑着,年轻人就是沈不住气,以为扳倒了自己,就急着站出来亮出底牌。
「谢侯爷有两件事你错了。」看着谢玉那仍不知悔改的表情,梅长苏淡然开口,「你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并非栽在我们手上,而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另一个错误是,已经没有下次了。」
梅长苏的话让谢玉脸上的表情一瞬凝结,而梅长苏也没太在意谢玉的反应继续说道:「陛下已经下昭,判你斩刑定献。」
闻话,谢玉却是狂笑了起来,压根不相信梅长苏:「这种时候说这个,你们还想玩什么花招?」
因为前一世谢玉曾经发狂冲向梅长苏过,萧景琰在他大笑时警惕地站到了梅长苏身前将人护住。
梅长苏感谢地向萧景琰一笑,对着正在嘲笑他们俩的谢玉说:「我知道比起我,你更相信夏江。」
这一句话让谢玉停止了笑声,意识到他方才与夏江见面的事情已经泄露,他原本握有的底牌又再次被迫摊开。
然而梅长苏又开口:「确实,夏江原是有能力保你不死,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如今陛下有一个要你非死不可的理由。」
谢玉闻话抬头,虽然没有出声,梅长苏却看出他脸上的疑问,继续解释:「怕是连你也不知晓,献王殿下并非乾阳。而我们的陛下,并不希望这件事情曝光。」
话说到此,再不明白的事也该明白了。谢玉整个人瘫坐在地。对他来说眼前的梅长苏宛如恶魔般的存在,一刻钟前重新燃起的希望,如今被歼灭的连灰渣都不剩。
「为什么…」过了片刻,低着头的谢玉传来了一声低喃,随着见他嘶声咆啸:「为什么?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冤害我到这一步?梅长苏!」
再度被护在身后的梅长苏也是眼神凌厉,眼眶更是泛红激动说道:「无冤无仇?那么那些曾经被你利用过、杀害过、踩在脚下踏过的人又与你有何冤仇?」
两人剑拔弩张,互相瞪视,梅长苏这一世体力充沛,若不是萧景琰还护着他,他真的很想上前拉着谢玉的领子揍上两拳。
或许是知道自己刑罚已定,反倒是谢玉先冷静了下来:「既然我是将死之人,二位又为何区尊前来这地牢与我周旋?不是只是好心来告诉我死期将至这件事吧?」说完,谢玉还能自嘲的笑了一声。
「我们前来确实有事。」挡着梅长苏的萧景琰瞥了一眼谢玉后说道,「姑母希望我能带她进来与你见上一面。」
谢玉听闻一楞:「莅阳?」
「姑母念在你与她的夫妻之缘,想至少给你送最后一程。奈何父皇对于你的处决坚定,不肯通融姑母的请求,她只好转而找上我。」
「这是何苦…」谢玉闭上双眼,想着自己的结发妻子面色也放柔许多,「那么,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萧景琰应道:「谢侯应知我夺嫡的目的为何?你与夏江曾经做的那些勾当我都已查明,只待根基稳定的时日一并将真相全部揭发。只是姑母与谢弼他们确实无辜,望谢侯念在夫妻父子的情谊上,亲手写下一封罪书,届时可由姑母提你的亲笔手书首告以得父皇宽免而不至于遭到株连。」
谢玉看着眼前的萧景琰,感受到一种无法言欲的压迫,那无形散发出来的沉稳干练,有那么一瞬他很怀疑眼前的是不是他认知的那个沉默处事的皇七子。
萧梅二人在进入天牢后的一炷香,再由夏冬的接应离开了天牢。颠颇的马车内梅长苏窝在简易的炉盆边烤火,神情显得有些恍惚。
「小殊,可有不对?」萧景琰见状不免担心询问。
梅长苏抬起头盯着萧景琰许久才缓缓说道:「我在想,为何有人能够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如此惨忍的事情,却从来不觉得错在自己?」这件事他想了两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萧景琰眼神放柔,牵起梅长苏的手一拉,将人带入自己的怀中:「就是因为你不会这么做,所以才想不明白。既然如此,就无须再想。」
梅长苏点头:「方才还好有你护住我,我真的差些想上前抓着谢玉给他两拳。」
「我毕竟活的比你多几年,比较沉稳。」看着梅长苏恢复活泼姿态,萧景琰也是应和玩笑。
梅长苏却给了他一个白眼,又道:「不过上一世为了掩饰身份,我只能默默忍着怒气离开,这次能将心里话说出来,痛快多了。」
闻言,萧景琰却是沉默,低头轻轻揉着梅长苏的手指:「我却以为你冷漠,不当谢玉的所作所为是一回事,因此错怪了你。我早该想到你特意安排我与夏冬在隔壁的牢房听你问话,询问的又是关于聂大哥的假信,必然是知晓赤焰案真相的人,而我却不曾起疑更将满腔的怒气发泄在你身上。」
梅长苏闻话却是一笑,他坐起身并抬手绕过萧景琰的肩膀,额头与之相抵,柔声说道:「我当时确实气你不懂我的用心,为了隐瞒身份也是我自己故意诱导你,所以并不只是你的错。更何况我心中其实是欣慰的,知道你即便眼前困难重重,为了景禹哥哥、为了赤焰,你仍然不畏艰难要将真相查明清楚。那一刻我知道,我没有选错人。」
-T.B.C.-